終於,她能夠了無遺憾的睡去。


 



月兒穿過了窗,垂眼溫柔的凝視,柔如水的月光在絲絹寢具的床上流動著,那水也正映在黃帝正妃的眸中,如珍珠般的淚滴彷彿隨時就要墜落於腳邊。


 


「誰又能料到,嫁給軒轅氏,成為母儀天下的嫘祖,享有萬民擁戴,究竟是幸抑或不幸呢?」嫘祖望著數年來始終只有孤身一人棲息的大床,哀哀的低語:「姊姊,妳現在成了九天玄女,在天界過得可快活麼?」在她的手邊,是一盤一盤養蠶的竹篩,夜深人靜中,那些蠶兒正安穩的休憩著,好夢正甜哪。


 


許久之前,看著姊姊被白馬皮包成一條小蟲的時刻,她的內心曾驚惶且愧疚的想追隨姊姊一同前往。但蜃的聲音出現阻止了她的行動。


 


「時機未到,妳現在自尋死路亦是多受點苦罷了。九天玄女之神位如今由嫘的元神承接,日後自能庇佑人民,而妳有助封神之功,日後以養蠶得『先蠶』之神位,受農家織房的敬奉,不過那也是等到軒轅氏平定蚩尤之亂後的事兒了,在這之前,妳還得以正妃身份好好帶領後宮,幫助轅軒氏成一賢能之君主。放心罷,日後嫘仍會以九天玄女的身份前來探妳的。」


 


於是,她便以硃砂和水,分別在額角上各點一顆痣,以嫘的身份聲稱娟有事待處理,隨後便跟上,坐上倉頡與力牧帶領的隊伍扛來的轎子,浩浩蕩蕩前往有熊,順利的坐上了正妃之位。


 


此後,蜃之聲音仍不時的跟隨在娟的身邊,但已和以往逼迫或循循善誘的態度大相逕庭,反倒是以一位朋友的姿態默默的守候著她。婚後,夫君忙著四處征討蚩尤,為天下百姓謀福利,夫妻間的相處少之又少,她不後悔,畢竟這是她的使命,但無數個寂寥冷清的夜晚,哀愁與無奈總縈繞心頭,久久不散。


 


「蜃,祢說,姊姊現下正在做甚麼呢?」仍是一貫對著空氣的喃喃自語,彷彿天生命運中注定的孤寂。


 


「說不準便是在指點黃帝迷津哪;妳想那麼多也無用,我說妳每日得在宮中處理大小雜務,晚間又常不睡不眠,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如此的操勞,妳這一病下去,不是還得讓旁人煩心麼?」蜃答道,雖無形體,蜃卻是她最貼心,最能傾吐的朋友了。


 


「祢說,姊姊會以九天玄女的身份來探我,怎麼至今仍沒消息?姊姊心中仍在責怪我麼?怪我不顧念手足之情,憑著一己私心,對她做出如此無情之舉……」


 


「九天玄女是神仙,出世的神仙是不會和凡人計較俗世之事的,更何況這是女媧娘娘的意思,妳不過是奉旨行事,若非有妳的幫助,錯過了時辰,九天玄女之位怕是要空懸在那兒了,別想太多,很多事兒總是要靜待時機來臨的。」蜃說,「妳和她雖是雙生,本源於同一生命體,但因為某些因緣而分為二胎,正如許多事是一體兩面的,妳必須以惡行去成就她的犧牲,而能造就神位之獲得,妳為人民的犧牲,也成就日後『先蠶』神位之獲得,雖然我只是一介小小精靈,這箇中安排我亦無法了解探究,但這便是妳們姊妹倆的命,妳們的命推動新時代的來臨,這是必要之惡。」


 


「我不懂,我想我還是不懂……」娟喃喃道。


 


「凡人身在滾滾紅塵之中,又有幾人能勘破此身呢?」一陣熟悉的溫柔嗓音傳來,娟抬眼看向窗外灑落的一地月光,伴隨著濃郁的香氣,有數道身影正娉婷的淡入眼簾,以最中間的那道身影最快浮現,而那面目正漸漸清晣……娟又慚又喜的幾乎落下淚來!


 


「姊姊……」娟的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,卻又盼望已久的欣喜。「妳終於來看我了。」


 


那晚,透著如水般的月光,受萬民景仰愛戴的嫘祖,帶著了無遺憾的微笑,仍是孤身一人,在絲質的床單上,緩緩睡去。


 


「姊姊,我們一同來到這世上,也一塊兒走……」


 


(全文完)





聃 于【2008/07/12 00:30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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